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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と恋しよ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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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个深坑。
我是绝望的不会写故事星人,唯一研究过的是魔幻,于是这注定会变成个莫名其妙的故事。


Blaze of Glory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磅礴厚重的云层正缓慢地一点一点染上淡黄色,光线还不足以穿透过来,但是太阳的轮廓依稀可见。
在他身后,呈双翼排开的整只军队仍保持着一种诡谲的寂静,只有偶尔骑兵队伍里传出两声马匹低微的鼻息。
他此时的表情并不锋利,反而有些柔和,圆眼睛里就像含情脉脉。毕竟他现在望着的那座依旧笼罩在灰色晨幕中的城市,是他的故土。就算不用拥有清晰的视野,他也能够根据记忆看出那团灰白影子的结构,甚至是用白石砖砌起的笔直塔楼上的龙头雕像。
他第一次被父亲牵着登上塔顶的时候曾经被那个尖牙凸眼面目狰狞的石像吓到想要哭泣,又因为父亲就站在身边所以一直忍耐,只好从旁边半圆型的隔窗里向外望着一小片天空。后来他渐渐成长,开始学习剑术,每天为能够继承家族那把创世帝赐予的剑而努力。结果反而养成了一种习惯,清晨围着城墙跑圈时,最后一程就是爬上塔楼,面对雕像,盯着它巨大空洞的眼睛,在心中一遍一遍重复。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从小和他一起在这座城堡中成长的人现在都在他身边。Matsumoto的?色骏马正伫立在他左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厌恶也没有怀念。他扭头去和另一边的Nino有了短暂的眼神交汇。?发的魔导士眼睛周围有一圈?影,精神却并不是很疲惫。他朝他点点头,意思是到我们等的时间了。
他们在等待的是清晨,但和朝阳一起降临的,并不一定都是生机。

他又重新目视前方,最后看一眼渐渐被拨开的水汽中那座白色骨架支撑的庞大王城,没有再犹豫,干净利落的吐出一个字。

“烧。”




01


关于Sakurai大公家的Matsumoto一等近卫有许多种传闻。比如有人说那人其实是传说中的人鱼吧,就是坐在大海中的礁石上弹琴唱歌引诱船员跳海那种。这个时候牙之塔的魔法专业知识高材生Ninomiya就会很学术性地进行解释,人鱼这种生物只有雌性才具有这种魅力,雄性全都是肌肉男。当然如果出来解释的人是Sakurai大公家的少主,他就会说你们要是真听到Matsumoto唱歌可能真的会想去跳悬崖。

不过每个训练日,当Matsumoto一等近卫出现在训练场上时,他都无疑是所有视线的焦点。刨去他那身特别订做的,雕刻玫瑰花纹正中嵌着一颗祖母绿的银色盔甲,当他一扭不止十八道弯的站在场中央,把细柄长剑当手杖戳在地上时,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人会冲着他吹口哨。
每年也都会有不长脑子的新兵以为这人是攀关系走后门进的Sakurai大公家,然后经常一边嬉皮笑脸妄图调戏这位皮肤白得像小姑娘的Matsumoto大人,一边被他用剑鞘打得满地找牙。
今天当Matsumoto刚一踏出通向竞技场的圆形洞顶廊道,就有一个倒霉蛋歪脑袋梗脖子的走过来,穿着件没品位的条纹软甲,用手里的剑尖比划上他的两眼之间。
“哎呀这不是Matsumoto大人吗?今天不穿您那件花衣服啦?”
Matsumoto眉都没动一下,直接无视掉了,只冲着身边的Nino说:“你没事跟着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Nino手里捏着Aiba的耳朵:“还不是这家伙非要来看看……我说你给我把獠牙收起来,大白天的又没月亮你他妈的有点自控能力行吗?”
Matsumoto看着他俩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望天。
Aiba是Nino小时候他父亲捡回家的半狼人。当时Nino很愤慨,对着父亲大吵大叫,本来家里吃的就不够,你还让我分一口给他吃,我不干!但后来也就习惯了用小时候还不太能保持住人形的Aiba的尾巴当枕头,当然也不排除是看上了Aiba能捕猎野味解决了一家人的吃饭问题。
后来Nino被巡游的大导师看上,送到牙之塔学习。Aiba怎么也不放他走,一直咬着他裤脚不放。Nino就硬拖着脚上的累赘穿过塔米山脉,后来气急了,说有本事你就和我一起进牙之塔,要不这辈子就别再跟着我。
结果不知道该说世界上是存在奇迹的呢,还是傻人有傻福,Aiba成了牙之塔第一个毕业的半狼人。

来找茬的人看到小集团自顾自互相吐槽,于是更加恼火,像被揪了尾巴毛的土狗,举着剑就冲了过来。
Matsumoto拧着腰身往旁边一闪,对面凶恶的剑招就走空了。四面八方观众纷纷股掌叫好,你看人家这身段,这真是如跳舞一般的步法啊!
这次轮到Nino翻白眼,心想这人根本就是在跳舞步。
然后Matsumoto把剑连着剑鞘举起来,在手指之间挽了个花,灵巧的一击,用力并不是很重,却是照着对方手腕关节敲下去。
当啷。对面武器落地,条纹软甲男握着自己的手臂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被Matsumoto翻手一剑柄打在鼻梁上,立刻血流了一脸。
他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嗷嗷乱喊:“你居然敢打我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维尔斯特公爵家的少主啊!”
Matsumoto眯了眯眼睛,冲着地下轻描淡写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Sakurai家的一近卫官吗,我要让Sakurai知道,我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Matsumoto依旧抱臂站在那里,没有动。倒是Nino走过来,弓着背蹲下身,近距离看着那被打歪的鼻梁和充着血丝的眼睛,饱含同情的摇了摇头:“啧啧啧,我出于好心劝你一句,这事你最好千万别让那五边形脸知道,否则你会折断的估计就不是鼻子而是小命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身后站着的那人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斜上方才慢慢传来Matsumoto气定神闲的声音。
“有你这么称呼自家少主的吗?”

这时正在自家鸟语花香的玫瑰园里喝红茶的Sakurai大公家少主Sho大声打了一个喷嚏,由于用力过猛觉得肺叶都隐隐作痛。对面坐着的Ono体贴的递过一只绣着金线花的手帕。
“啊,谢谢。”Sakurai用手帕擦擦鼻子,又行了行鼻涕,然后还给了Ono。在一旁端着茶壶的女仆姑娘瞬间一脑门?线,还有点恶心,心想自家少主这脑子里缺根弦的毛病最近越来越严重了。Ono倒是不介意,接过手帕还叠了叠,又放回衣兜里,脸上依旧是个似笑非笑的柔和表情。
“有人想你啦?”
“只要别是想我死。”
接着两个人对着呵呵呵一阵笑,又把女仆笑得发冷寒战。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看着这两位风雅的大人在一大堆粉红粉黄的花枝间,坐在雕花白漆皮的精美椅子上,端着东方部落进贡的高级瓷茶杯,品着品性一等一的伯爵红茶,脸上都是爽朗笑容,准保以为是两位贵族挚友在愉快聊天。绝不会想到这是艾西菲尔第一大公Sakurai家少主与艾西菲尔第二王子手下亲信之间的一场情报交流会。

“王子殿下最近应该就会给Sakurai大人回信。”
“那就静待佳音了。”

Ono告辞时两个人又互相勾肩搭背的寒暄了两句。其实两个人从学生时代就是好友,但自从Ono任职,Sakurai渐渐开始继承家里的一些重要外交事务,两个人各自有了各自的立场之后,反而见了面又要显得熟络又要装得客气,或者反过来说又要让旁人能看起来他们有挚友这层关系,其实心里都已经不知不觉留了底线。

Ono走后Sakurai又摊回椅子上对着眼前的花丛发呆。
这几年老国王身体渐渐衰弱,几位王子之间无声的斗争便早已悄悄展开。当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先被牵动的就是艾西菲尔第一大公Sakurai家。
这些日子传出消息国王急症发作,几个王子在去探望自己亲爹之前就都急着轮流来和Sakurai大人打招呼。Ono是二王子身边最得宠的事务官,又是Sakurai少主学生时代的好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Sakurai的眼神从红红火火的花瓣间移到东方阴雨的云层上,气压低沉如巨大铅块压在金碧辉煌的王城上方,仿佛一个响雷劈下,世界就要震颤不止。
他知道,这是巨变的预兆。
他觉得太阳穴隐隐有些疼,父亲正在皇宫里为国王的病症忙前忙后鞠躬尽瘁,而国王的几个亲生儿子都在静静等着他死。或者该说,盼着他死。
自己真是要笑了。他扯了扯嘴角,但是没笑出来。


“瞧这人这表情,笑比哭还难看。”
“嘴角都歪到耳朵后面去了,啧啧,这得是多大的难度啊。”
“sho~~~”

第一句那个损人的是Sakurai家少主的贴身近卫,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好的不分彼此彼此不分。城里的小姑娘们见了他俩一起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就发出意义不明尖叫。
朴实的Sakurai少主曾经问,你说她们是在冲你叫还是冲我叫呢?
“大概一半一半。”Matsumoto想了下回答。
然后一旁Nino接话:“你们不觉得自己单独出门时就没这个待遇吗?”

第二句那个更毒的,不用解释,出自牙之塔当年的状元郎,以前曾是Sakurai家的魔法尉官,现任艾西菲尔魔法军长,伟大的演技派?魔法师。

最后那个一边叫得亲热,一边撒欢般朝着Sakurai跑过去,甚至没把持好还把尾巴露出来甩来甩去眼见着就要扑到Sakurai身上的,是吃白饭的半狼人。

不过Aiba跑到一半,忽然一个急刹车,出于野性的直觉让他浑身发冷,然后慢吞吞的回身,怯怯的叫了一声:“Nino……”
Nino摊了摊手,摆出我救不了你的姿态。
Aiba就更加小心翼翼的去看另一边的近卫官。Matsumoto一脸动人的微笑,手扶在剑柄上。Aiba就想哭了。

Aiba有一高兴就扑人的习惯,平时见了Nino就扑上去,管你魔法议会联盟军军长是什么玩意,先扑倒了一起在草坪上打滚再说。所以各大门派的优秀魔导士们经常看到自家头头被一人高马大的家伙热情洋溢的扑倒在地蹭来蹭去。后来Matsumoto也遭过殃,而且一次两次三次之后他也就渐渐懒得每次都用剑柄把这人拍出去。
不过最终当Aiba准备对着Sakurai家的少主下爪子时,在离着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就领略到了Sakurai家第一近卫官的拔剑速度。
寒气涔涔的剑刃端在Aiba脖子底下。
“对不起,条件反射。”用剑指着别人要害的人一脸无辜。
Sakurai倒是冷汗出得比Aiba还汹涌。
可怜的狼人已经蹲在树影底下呜咽,Nino就只好一边顺他毛,一边安慰:“狗狗乖。”


02


“Matsumoto大人,差不多到时间了。”一名侍卫兵跑过来报告。
Matsumoto朝他点点头,然后回头冲众人笑笑,说:“那我先出去了。”
Sakurai有点莫名其妙的问:“你去干什么啊?”
Matsumoto还没回答,倒是Nino又把话接上了:“最近王城里那几位祖宗闹派系,街上天天游行,所以Sakurai大公大人让Matsumoto近卫长协助皇家近卫军巡城。”
“为什么我家的事你永远比我还清楚。”Sakurai装着瞪起眼睛。
Nino歪出一个完全不真诚的笑:“因为少主大人您忙啊,真忙啊。”
“谁说我忙了。”Sakurai扭着脖子,冲着已经往大门口一路走过去的Matsumoto喊,“Jun,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Aiba的话刚说出俩首字母,就被Nino一脚踹了回去。
“‘你也’个鬼。”
“Nino,他俩都没发现我们没跟过去。”
“人家就算发现了也会当没发现的。”
“Nino,他俩去巡城为什么不带护卫队啊?”
“你闭嘴吧。”



说跟着别人一起去的那个人倒是自顾自迈着大步蹬蹬蹬地走在前面,Matsumoto跟在他后面,有点放松,一边溜达一边想,自己其实还是最习惯看这人溜肩翘毛的一个背影。

小时候的Sakurai比现在嚣张多了,仗着他父亲名声盛,受人爱戴,走在大街上店面的人总是送完水果送干货。Sakurai就身背一串鱿鱼干,一手?着苹果一手举着烤玉米棒子,当那是王冠与权杖,当这里是自己的城池,哇啦哇啦大叫着从城墙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小Matsumoto就气喘嘘嘘连滚带爬的想要追上他,却总也追不上,又不肯罢休,最后终于摔了一跤,把膝盖跌的血肉模糊。
前面那个没良心的二百五转过身,在他身后有一轮染红的夕阳。他举起他的玉米棒子,指着天,说Matsumoto,将来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守护这里。
Matsumoto觉得膝盖很疼,缺氧的肺比膝盖更疼,但是在视觉里一片通红的光线中,对面那个少年好看得令一切伤痛都快要被遗忘了。

Sakurai站在前面的一片红色余辉里,转身等着Matsumoto跟上来,笑得露出两颗门牙:“我们多久没这么一起出来压马路了?”
“少主大人您忙啊,真忙。”
“别搬Nino的话来损我,你还嫌我被他损得不够?”
Sakurai假装?脸,然后又和Matsumoto一起笑起来。
“不过我父亲还真爱管闲事。”后来他俩干脆并肩一边慢慢走一边闲聊天。
“谁让他是‘国王之手’。”
“什么国王之手,我看他是国王的保姆。”(对不起马丁<(_ _)>)
Matsumoto翻了一白眼给他:“你和你父亲明明一个样,脑子里全都整天想着怎么尽忠国王陛下。”
“不一样。”Sakurai忽然一脸严肃,脸上绷出笔直的线条,“我和父亲不一样。他尽忠的是国王,而我尽忠的是国家。”
Matsumoto慌张谨慎的四下张望,然后抬手就推搡了Sakurai一把,动作十分熟练:“你别在繁华地段上说这么危险的话好吗,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
Sakurai被他推地歪斜了几步,脸上笑笑,又忽然不笑了:“我是认真的。”
Matsumoto也一脸严肃:“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然后两个人就保持着笔管条直的站军姿对视了一会儿,Sakurai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塔楼上的龙头雕像。”


但两个人还没穿过商业街,就有一个人一边喊着少主大人一边追了上来。Sakurai回头发现是自家的总管。
“卡兰特,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主大人,我是来找您回家的,弗诺威克大王子来了。”
Sakurai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眉间起了一道沟:“他来做什么?父亲明明还在皇宫里。”
卡兰特吞吐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少主,弗诺威克陛下是来找您的。”
听到这话Sakurai和Matsumoto忍不住对视了一眼,Sakurai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烦躁:“那我先回去了。”
他刚走两步,Matsumoto就追上来一把抓住他胳膊:“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两个人回到Sakurai大公府邸,进到客厅偏室,然后一堆女仆就围上来七手八脚帮着换上正式的礼服。Sakurai揪了揪?制服的长衣摆,又拉了拉领花,不管穿了多少年他也还是一套上这种衣服就觉得不自在。倒是斜眼一看旁边的Matsumoto,穿着银线丝绸衬衫,套着深紫紧腰短马甲,又用金扣在肩上扣上红色的丝绒长披风,英挺到逼人。
“你比我还像位少主。”Sakurai苦笑。
Matsumoto灿烂一笑,还不忘挪揄他:“你闹什么别扭啊。”
Sakurai冲他一伸舌头,然后又问管家:“Nino呢?”
“Ninomiya大人为了避嫌,带着Aiba大人先回去了。”又补了一句,“当然是在大王子陛下抵达之前就回去了。”
不愧是那个人精。Sakurai在心里啧了一声,要是传出Sakurai少主与魔法议会军军长过从甚密这种消息,无论对他们哪方都十分不利。


大王子弗诺威克已经在客厅里喝着上好的红酒吃着葡萄,看到Sakurai走进会议厅,便露出一个甜腻到恶心的微笑。
“这不是Sho么,好久不见,快过来快过来。”
“弗诺威克陛下,见到您真高兴。”Sakurai立刻也就换上一张笑脸人皮面具,就像他真心实意觉得高兴似的。
这之后弗诺威克一直拉着Sakurai叙那些所谓的旧事,Matsumoto知道这些事八成一件都没真实发生过。当然堂堂大王子陛下来这里的目的也绝对不是吃水晶葡萄。
他坐在Sakurai的下手位,一直转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桌上蜡烛的火苗透过红酒摇曳不止。直到听到这位油头粉面的大王子说出这个词:“其实……”
终于等到重点了。Matsumoto眼睛里也映出火舌。
“其实我想确认您和您的父亲都是坚定的站在我这边的,Sho。”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Sakurai拿捏着强调,声音都变得圆润,“无论在谁心里,您都是最正当的王位继承人,陛下。”
大王子被说得心花怒放,脸上被笑容堆起的肥肉又多了一层。
而Matsumoto知道,比起臃肿无能的大王子,Sakurai其实更倾向支持从小便精明过人的二王子。但是他的父亲大公大人因为过于正直,觉得王位还是由顺位第一继承人继承比较稳妥。当然,这也是一种稳定局面的方法。
“不要怪我多疑。”大王子咬着葡萄,自以为很优雅的把双手摆在胸前,“但是为了能证明您的忠诚心,我想向您要一样证明物。”
“哦?”Sakurai眯起眼睛,“不知道大王子陛下想要什么?我一定尽全力令您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大王子笑着把眼神转了转,忽然盯到Matsmoto所在的位置,“我想要艾西菲尔第一的近卫官阁下。”

Matsumoto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拼命忍了忍才没有失态,只是假装清嗓子的咳嗽了一声,不过已经在脑内把大王子那张胖脸揍得更肥了三倍。

Sakurai的表情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在下生存的目的就是满足王子陛下的一切意愿,但是……”他的眼睛忽然变锐利,像想要刺穿一切的无形利剑,说出来的话确实轻描淡写,“但是Matsumoto并不是一样物件,他是Sakurai家不可缺少的重要人才。”
大王子听到[但是]这个词时已经脸色变得发白,在看着Sakurai脸上妥帖温顺,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微笑,几乎就要拍桌子了。
但是这个人眼睛中坚定强硬不可退让不可进犯咄咄逼人的眼神愣是让他流了一脖子冷汗,想说的话也吞了回去。
最后直到谈话结束,大王子的脸色也没能再恢复。


大王子刚一走,Nino就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Matsumoto的房间里,不过没有带着宠物Aiba。
Matsumoto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伸手从房间桌子上摆着盛放干乳酪的盘子里一块一块抓着吃。
“那牛头人都说了些什么?”
Matsumoto没有想往常那样回嘴你对自己国家的重要权贵好点行吗,他现在也没什么好气,噼里啪啦就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什么剑术精湛是Sakurai大公身边不可缺少的人才,丫的用词能再恶俗一点吗?”Matsumoto摘下出席典礼时穿的红丝绒斗篷用力往地上一扔,本来卷着波浪的头发现在仿佛都快竖起来了。
旁边的Nino淡定地啃着手里的小半块奶酪,一副你注意的重点原来在这里么的吐槽表情:“那你想听他说什么?”
这时Matsumoto忽然回头来盯着Nino,脸上浮现出一个恶狠狠的微笑,眼睛亮得想某种野生动物:“我想听他说,这个人是我的。”
Nino回看过来的眼神就仿佛他下一秒会笑出来或者吐出来,但他依旧克制着又咬了一口奶酪,说话时却不那么轻描淡写了:“你真是一大个的M。”
Matsumoto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忽然特别轻快的笑起来。


03


Sakurai大公大人一回到家就把仆人全部轰出了自己的卧室,然后疲惫的靠在自己的床上。

“国王陛下估计撑不过今天晚上了吧。”
Sakurai半跪在床前一边为父亲按摩行动不便的腿,一边略带无奈的说。
大公大人垂着眼威严的扫视过来,像是想要叱责自己不懂事的儿子,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Sakurai暗暗叹气,自己的祖先对创世王的忠诚始终残留在他家族的血脉里,比起荣耀更像铭刻在生命上的咒文,比如祖父对先王的忠诚,比如父亲对国王陛下的忠诚,比如将来的自己。

“Sho。”父亲忽然开口叫自己的名字,把他吓了一跳。他用膝盖往近处蹭了蹭,听到父亲微弱却沉重的声音,“我直到现在还记得我的父亲第一次带我登上塔楼,巡视典礼,他把我举起来放我在城墙的围栏上,那里那么高,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的注意力全在下面沸腾的人群上,我能感受到,他们对父亲的爱,那时候我就想父亲把爱分给了那么多人,到底留给了我多少呢?”
Sakurai跪在那里,静静的听父亲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聊公事之外的事情,今天忽然听到这些话,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Sho,有时候我也会想,该给自己留点什么呢?”
Sakurai温柔的把手叠放在父亲皮肤干枯的手指上:“父亲……”

然而就当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钟声响了起来,从窗间和着夜幕的气息一起冲进来,在房间和头脑里环绕不止。近的仿佛就在耳边震动,还能嗅到金属的味道,却又遥远的像来自古早的年代。

Sakurai大公猛的睁开双眼,他的瞳孔已经不再清?明亮,却带着彻骨的寒冷。
他没有看自己的儿子,只是盯着窗外无限深邃的?色幕帘,半晌才再次开口。

“Sho,去取BLAZE来吧。”


当初代Sakurai大公背着受重伤的创世帝,淌过红乌兰河逃出战场之后,他被赐予了这把名为烈焰与闪光的剑。
然而看外表,这把剑和烈焰与闪光一点边也沾不上,甚至有些不起眼,从剑刃到剑柄都通体乌?,隐约在太阳光下才能看到淡淡的花纹,从剑首一直盘桓到剑柄顶端,仿佛无人知晓的魔法文字。
而只有用过这把剑的人,才能知道这把剑的手柄处有两道锋利尖锐的侧刃,不能熟练使用的人立刻就会被划伤。
Sakurai过十四岁生日那天第一次被允许拿起这把剑,虽然立刻被剑柄在手掌上割出两道伤口,但他依旧紧紧地握着它。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手上的伤一层还未愈合就会新添一层。每天结束练习之后,他累得四仰八叉直接横躺在土场上,Matsumoto就在一旁帮他包扎伤口。他一边疼得呲牙咧嘴,又一边咧着嘴冲Matsumoto笑。
Matsumoto就不动声色的手里加大力气,把绷带用力一勒,Sakurai就忍不住皱眉抽气的叫唤疼,Matsumoto于是就又?紧松开绷带,直接把那布满伤痕的手拉过来握在自己手心里。
“真不知道是你练剑,还是剑练你。”
Matsumoto小声嘀咕,却很快被Sakurai的粗嗓门压了过去。
“Ma chan, ma chan,你也躺过来。”
“会弄脏衣服的。”
“快点啦,你看那片云像不像烧鹅。”
“……”
“好痛痛痛痛,ma chan你不要捏那么紧啊伤口要裂开了!”



Sakurai望着自己父亲走在前面,觉得记忆中父亲总像一丝不苟的木本植物,威严挺拔。但是现在父亲却躬着背,驻在拐杖上的手一直不停颤抖,腿抖得更厉害。他知道这位年老的忠臣,每走一步,膝盖都疼得像成长在自己身体里的不是骨骼,而是尖锐的刀片。
然后在国王陛下宫殿的高大金属大门外,Sakurai父子被拦了下来。

“大王子殿下命令,Sakurai大公大人年事过高,又有病症在身,从今天起,特许大公大人在家安心休养。”
Sakurai大公缓慢地停住脚步,好像并没有太多惊讶:“你说是谁的命令?”
传令官被老人的眼神盯得一抖,连忙低头回答:“大王子殿下。在新皇登位之前,议会决定暂时由大王子殿下管理一切事物。”
老人平静的抬头看了一眼巨大门扉:“那么至少,让我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吧。”
“大王子殿下和王妃陛下正在为国王陛下整理遗容,大王子殿下希望大公大人能等待出席国王陛下的葬礼仪式。”
Sakurai大公忽然猛地向前迈了一步,Sho连忙快步跟上,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传令官匆匆伸手阻拦,但是伸出的手畏惧的颤抖着。
“愚蠢啊,没想到竟是如此愚蠢!”Sakurai大公最终没有再向前走,仰天在宫殿投落的浓重阴影中大声哀叹,声音缠绕在又一通长鸣的丧钟声里。

更远的地方有飞过的群鸟。
Sakurai侧头看着乌?的群居鸟类划过天空,像在那里撕开一道深谙的裂痕。

历史的轮盘开始转动,最后他想。


04


“国王陛下刚安葬了三天,他就开召开什么酒会,弗诺威克那猪头脑子里塞得都是泔水吗?”Matsumoto一等护卫一边在房间里暴走,一边踢飞了手边的一把椅子。
“Jun你这比喻太不文雅了。”Nino倒骑在自己那把椅子上,翘起两条椅子腿,来回摇晃。Sakurai默默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摸了摸被磕凹陷下去的镶金椅背。
不过其实现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还有说风凉话的心情。自从老国王去世,大王子代理掌权之后,先是蛮不讲理的强迫Sakurai大公在家养病,然后又把Sakurai“提拔”到了一个根本没有实权的位置。

“‘石龙?剑将军’。这名字还真是花哨啊。”Nino也忍不住苦笑。
“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他想让你干什么?擦塔楼上的雕像?”Matsumoto看起来又要去虐待家具,Sakurai连忙把他按在椅子上。
“其实这些都还在父亲的预料之内。”Sakurai紧紧皱着眉,“虽然开始我们都没想到弗诺威克会这么蠢,但是后来这几步棋跟得如此紧凑,反而不显得愚蠢了,根本聪明得要命,根本不像他那点智商能够绕的过来的。”
“是啊,我也是在担心这一点。”Nino继续摇着他的椅子,“而且看起来那猪头的爪子马上就要伸到魔法议会军头上了,他撺掇了几个一直看我不顺眼的人宣称要在军队内部搞变革,说是要分裂成学术派和杂学派。而牙之塔那些脑子里塞了蛀虫的老混蛋们还一个个都表示求之不得。”他一边说一边咯吱咯吱咬牙。
“Jun,Nino。”Sakurai压了压声音,低得有点让听得人喘不过气,“我最近一直都见不到Ohno了。”
这下Nino和Matsumoto是真的哑住了。Sakurai其实一直暗地里是二王子的支持者,和二王子的私交也很好,和他手下Ohno的交情就更不必多做解释。
而这种关键时刻却无法和对时局能做出最大影响的二王子取得联系,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们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也没什么用。”Sakurai最后咬了一下嘴唇,“去酒会,看看那猪头人到底想做什么!”


酒会出乎意料的热闹,比起哀悼旧主,大部分人看起来对于讨好未来的新王更加热心。
不过这也是情义之外常理之中。
Sakurai抱着个餐盘里摞着各类点心盒子里拣来的精制糕点埋头努力,Nino不一会儿就从一大堆披着斗篷颤颤巍巍的魔法学究队伍里退出,假装不经意地晃过来。
“如果每次你能把注意力从食物上分散一点出去,政治工作会做得更好。”
Sakurai瞟了他一眼,啃着松子糕:“要是你嘴下稍微留情一点,朋友会比现在多点。”
Nino就笑着露出两排牙:“有你们几个拖累我就受够了。”
“说到拖累,你家那野生动物呢?”
“哦,我把他和一大盆炖肉一起塞在墙角的花盆边上了。”
“那Jun呢?”
“博朗克男爵夫人说想把女儿许配给她。先不说那女人一边说这话一边摸Jun的脸,单就说她女儿今年才三岁半,我看她是想把自己许配给我们一等护卫大人,所以Jun就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Sakurai哈哈大笑着把一块蛋糕连纸皮一块吃进嘴里。Nino挺同情的看着他:“要是被Jun看到你这样笑他,他一定用特殊技招待你。”
习惯想互相调侃了两句,Nino才又收起了笑脸:“见到Ohno了吗?”
“恩,刚才在放着烤鱼的那边看到他和二王子一起,不过也就是点了点头打招呼。”
“不是吧,难道先于重要的国家大事你选择了烤鱼?”
“才不是,因为当时大王子也在……”
Sakurai话还没说完,就见Nino猛向他抛眼色。他立刻警觉的住了声,回头就看到大王子弗诺威克带着几个亲信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Sho,你来啦。”
猪头还是叫的这么亲热,Sakurai在内心翻白眼,饶是他也没法再像以往一样假笑得流畅利索,虽然还是谦和恭驯的施了礼。
Nino也在一旁低下头。
“这不是艾西菲尔最年轻的魔法议会军长Nino嘛,怎么,在和Sho叙旧?”
“以前在Sakurai家受了大公和少主许多照顾,所以难得见面,又听说大公最近疾病缠身,自然要问候一下。”Nino依旧低着头,一字一句滴水不漏地回答。
“Sho,你交了个知道感恩的好朋友啊!”
“这是我的荣幸。”
“大公大人的身体近来如何?”弗诺威克转了话题。
“托殿下的福,并无大碍。”Sakurai终于费劲心力在唇角弯出一个笑意,再次弯腰施礼。可他这个恭刚鞠到一半,弗诺威克身边的一个亲信忽然插嘴。
“Sakurai大公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健壮吗?”说完这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就发出了一连串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声,声音里还充斥着下流调子。
这时弗诺威克接过了话茬:“我听闻Sakurai大公对长相好看的男性有特殊兴趣?”
“这恐怕并不是什么传闻呢,要不为什么宁可得罪大王子殿下您也必须把那光有脸蛋好看的护卫留在身边呢。”
“哎哟哎哟,这种兴趣对体能需要很高要求吧。”
四周一片不大不小刚好在周围的空间向里挤压下来的笑声,Sakurai依旧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动作,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然后是鲜红扎眼的地毯,然后他看到本来小心翼翼捏在手里的餐盘就这样掉落在那块价格不菲的地毯上,像经历了时间隧道的慢镜头。
哗啦。
然后四面八方的笑声就戛然而止。
止住那些声音的当然不是一个盘子,而是Sakurai拎着弗诺威克华服衣领时露出一个凶恶得几乎狰狞的表情:“您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没有听得太清楚。”
他一字一吐气,气息仿佛尖锐钢针。
Nino想拉住他的动作慢了不止一拍,他知道这个人的脾气,只要上来时别说九头牛,九头龙也拉不回来。

“Sakurai,你也太无礼了吧。”
大王子的表情里带着得意,Nino一下就明白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再次想要冲过去,却被身边几个身影挤过来挡住。
大王子眯着眼睛:“你这是对皇族的挑衅吗?还是,对我个人的挑衅?”
别上当,Sho,别上当,Nino在心里拼命默念。
“这是我对王子殿下您的挑战,是我个人的意志。”
全完了,Nino想,这下完全掉进了圈套。



当大王子举着和他那臃肿的身材完全不合比例的短剑冲着Sakurai冲过去时,Nino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要被心中的不安胀裂了。
他当然不是怕Sakurai打不过这猪头,当然他也不用解释他害怕的是什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弗诺威克的剑落下时,Sakurai只是象征性的举剑挡了一下,然后就仿佛脚下不稳踉踉跄跄地闪向一边。弗诺威克一见心中大喜,加大了力量横向一挥,Sakurai堪堪多躲了剑锋,却被弗诺威克的手肘抡到脸颊一侧,大力摔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用手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却被弗诺威克一脚踩住胸口。
“什么嘛,原来这就是Sakurai家的少主,BLAZE的继承者,真是笑死人了。”他坚硬的皮靴底用力碾在Sakurai的白衬衫上,Sakurai痛得紧紧咬着牙。
弗诺威克于是干脆一边大笑一边对着倒在地上的Sakurai一顿踢打,Sakurai却只是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在地上滚着稍作闪躲,吃下大部分的拳脚。
最终弗诺威克举起了剑,对准Sakurai准备落下去。

在Nino冲出去之前,有个人以更快的速度握住了弗诺威克手里的剑,并且握在剑刃上,于是很快血就留下来滴在了Sakurai的衣服上。Sakurai勉强抬头睁着肿起来的眼睛,看清楚那个人是Ohno。

“你,你做什么?”
弗诺威克想把剑夺过来,却试了两下没有成功,那剑被握得很紧。Ohno却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目线甚至有些不经意的懒散。
然后从他身后走过来一个精悍高挑的年轻人:“兄长,做事要懂得适可而止。”
“斯尔珀缇?”弗诺威克一愣神,手里的剑也松开了。Ohno把剑规整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退到年轻人的身后。
二王子斯尔珀缇皱着眉看了看地上狼狈不堪的Sakurai,说话音调却依旧平稳柔和:“兄长,恕我直言,如果不是Sakurai少主大人对您有所退让,您难道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这么轻易就打倒创世帝剑的继承人吗?”
“我……”
弗诺威克的眼神也变得茫然疑惑,他转过头,看到Sakurai终于摇摇晃晃爬起来,然后勉强挺起脊背,对着弗诺威克恭恭敬敬鞠躬行礼,动作优雅流畅,然后抬头,嘴角勾出一个精致的笑容。
“这是我为前几日对弗诺威克殿下有所不敬表达忏悔之意,希望弗诺威克殿下可以原谅我之前的一切无礼行为。”
“这……我……”
弗诺威克一个完整的词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看着那个笑容,近乎完美的挂在对面这个青年的脸上,却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开始颤抖。
这时Ohno旁若无人的走到Sakurai身边,从怀里熟练的掏出那块绣金边的手绢。
“瞧你这大花脸,快擦擦。”
“什么呀,你血流的比我严重多了。”Sakurai接过手绢按在自己破皮的太阳穴上,“啊啊,被打也是一种运动,好饿啊。”


“什么?你说他向大王子挑战?他脑子里的愚蠢基因终于暴走了?!”Matsumoto揪着Nino的衣领就像要对他施以绞刑。Nino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眼前闪过一片又一片星空。
“Jun你冷静点,你先放开我。”
Matsumoto这才松开手,一口气没撑住发软地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到底怎么回事?”
“那猪头公然说大公大人有同性癖,那个对象就是你。我当时简直害怕他上去手刃了那头猪切成火锅材料,不过……”Nino摇了摇头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了,Jun。”
“就算弗诺威克确实愚蠢,这次也有点离谱了。”
“有人在幕后操作这件事。”
他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小声说出这句话。
Matsumoto叹了口气,比起这种榨干脑汁的宫廷斗争,他宁可用真枪真剑和对手杀个你死我活。
不过比起哀叹前路多磨他还有事情要做:“Sho现在在哪?”


Sakurai坐在地上,背靠坚硬的铁栏杆。
这是一条长长长长的廊道,一面墙壁上贴着历代君王画像,从英武的创世帝,到刚刚去世的那位性格温和的国王。
他盯着那些画像,仿佛那些神明与精神力全都灌注在他的瞳孔里。
然后他听到有脚步声踏着干净的节奏而来,嗒嗒,嗒嗒嗒。

“他们年轻的时候那样威武英明,强大而有力,无论是国王陛下还是父亲。到了年老时却渐渐迟钝,茫然无措,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我也会变成这样吧,Jun。”
Matsumoto扭着身子靠在离Sakutai最近的柱子上,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谁一眼。
“那到时候我就蹦起来用剑鞘敲你脑袋,一边敲一边喊Sakurai你丫就算变得白痴了也得给我好好活!”
“被你这么一敲不是白痴也变白痴了。”
“哈哈。”

Matsumoto向前迈了一步,蹲下身,和Sakurai面对面,他看着他狼狈不堪的鼻梁,涂着血沫子的嘴角,半边青?的眼角,然后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肿脸颊。
指尖触到的地方烫的他心脏发疼。
他看到太阳光被廊柱切割成倒梯形,一半落在Sakurai脸上,让他的另一只眼睛留在暗影里,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Jun,我们得一起变老啊。”




05


Nino没有想到Aiba也有学聪明的一天,他以为就算经历千锤百炼,那只动物大脑壳里果仁般大小的实质物质也长不出会读空气的苗来。
就在刚刚酒会结束时,当脸肿成面包的Sakurai和Matsumoto一起归队,Aiba抱着他吃空的肉盆,颇有点诧异的问:“Ohno你来这里干什么?”
Nino觉得人生中正在见证一个新的奇迹诞生:“你平时都用脸的形状来区分人吗吗吗吗吗?”
Aiba还挺无辜的,一边解释这叫超直感,是半兽人的特殊能力,一边说Nino你花腔唱得还挺好听的唉。
但是等他们一起回到大公府,吃完晚饭,明显有点魂不守舍的那位少主就说自己最近生疏了技艺,要去练剑。他前脚一走出客厅,Matsumoto甚至都等不及打个时间差,就从本来一个人占据了一大半的长沙发上一跃而起。
“我得去巡城了。”
而Aiba居然冲着Matsumoto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既没有说我也一起,也没点破去巡城的那个人把剑落在了房间角落里。
Nino简直要泪流满面,他想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果然是狼人的好伙伴。

Matsumoto没有在通常用于练剑的院子中央那片空地上见到Sakurai时,就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转身穿过建筑群,来到大公府最深处。
不同于别的建筑较为宏大的府邸会建设后花园,由于Sakurai大公夫人来自信奉自然神教的少数民族,所以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小小的木头礼拜堂,被一片蓝莓灌木环绕。
木板钉成的几级台阶上,Sakurai跪在那里,双手拄在BLAZE漆?的剑柄上,头深埋下去,像在祷告什么。

小时候他无数次见过Sakurai的母亲,那位美丽端庄又严肃尖锐的夫人跪在这里,静静聆听风和植物的低语,然后祈祷一切自然力保佑她爱着的人们。

他看着他。
然后他想,我一直看着他。
我一直在他身边。
十二岁跪在BLAZE前发誓效忠Sakurai家时,他脑子里出现的并不是那枚樱花与鹰的家族徽章,而是少年Sakurai笑起来时微微塌陷的眉毛和分外显眼的门牙,然后差点在庄严的宣誓台上笑出来。
那之前他第一次见到Sakurai家的小少主,内心怯懦而惊慌。但是对面的人十分自来熟的把手里的蓝莓塞给他一半,然后又神秘兮兮的说,这是供奉神明的,所以别告诉别人。
他当场被吓得脸色惨白,但是却被这人一个灿烂得像葵花盘的笑给忽悠了,最终并肩坐在礼拜堂的木头台阶上一起吃起来。
聊天时Sakurai问他你就是将来要给我当护卫的人吗?他弱气的点点头。
Sakurai就大手一挥,说我会变得很强,所以不用你保护我。
他一下惊呆,然后就觉得憋屈,反驳的话又说不出口。就在他简直要哭出来时,Sakurai又望进他眼睛里,问他:“那么Jun想要的是什么呢?”


在后来冗长相伴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回答过Sakurai的这个问题。

Matsumoto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那个身影,到底没有走过去。



弗诺威克大王子于当天午夜被刺杀身亡。
Sakurai大公家少主Sho于第二日清晨被皇家护卫军逮捕,扔进皇宫地牢最深一层。



06



Matsumoto站在会议厅的正中间,既没有像Nino一样腾腾腾的来回走,也没有再次踢飞椅子拿桌上的文件夹当飞镖。他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开始Nino说的几句话他都没有听清,只是胡乱的点头嗯嗯啊啊。
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想,他还好么他还好么他还好么。
直到Nino狠命敲了他一下。

“你振作点!”Nino冲他喊,“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然后一向懒洋洋练兵时候都要坐在树荫里的Nino再次开始在房间里转圈走。
Matsumoto苦笑了一下:“那么,他们都有些什么证据?”
“一块掉落在大王子卧室里的,沾着Sakurai家白痴少主血的手绢。”Nino?着脸说。
Aiba在一边嚎叫:“这算什么证据?这算什么证据?!”
Matsumoto笑得更苦了:“这根本不算证据,可是比证据确凿还要糟糕。”
“是呀。”Nino跳上一张桌子,盘腿坐着,眼睛盯着前方射出瘆人的光刺,“他们根本不是想要证据,只想要Sakurai家玩儿完。”
“我记得那条手绢确实是……”
最后Nino的话说了一半,接着房间内就一下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Sakurai先闻到烧鹅的香味,然后才抬了抬眼,从一排铁栏杆之间看到了拎着一只红木盒子走过来的Ohno。接着他忽然歪着一面嘴角扭曲的笑了起来,一脸的伤把他的表情分隔得格外诡异。
“在学校时每次吃烤肉我都会抢你那份,你记不记恨我?”
地牢的铁门一共有三层,视线折叠穿梭之后,他依旧能看到Ohno的眼睛,带着些无奈看进来。
“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吃饭。”
Sakurai又笑笑:“我要是被毒害了,怎么向那帮哥们儿交待啊。不过忍得真的挺辛苦了。”
“那我带来的你吃吗?”Ohno抬了抬手里的盒子。
“你是在问我还会不会信任你吗?”Sakurai冲铁栏外挤眉弄眼,“其实自从弗诺威克一意孤行逼迫父亲在家养病开始我们就已经怀疑有人在背后指使,不过,没有想到真的会是斯尔珀缇,和……”他忽然收起了笑,声音也发冷,“你。”
“不是没有想到吧。”Ohno平顺的眉微微皱在一起,就像遇到了人生中最没办法对付的事情,“你只是不想去想。”

“Sho,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选择。殿下抓你进来并不是想要你的命。”Ohno缓慢地说着,“如果你可以把你父亲的兵权掌握在手中,然后宣布支持斯尔珀缇殿下,我现在就放你走。”
“你是让我向弑兄凶手学习,去弑父?”
“不用这么极端,只要逼你父亲放手就可以。”
“极端?你也知道极端两个字怎么写?”Sakurai一下跳起来,冲过去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层铁门栏杆,眼睛死死盯着Ohno,“弗诺威克确实是个猪头,但是不至于要享受被自己的亲兄弟残杀这种待遇。”
“Sho,历史是脱缰的野马。”Ohno一动不动的回看他,“谁也无法阻止它发狂的向前奔跑。”
“不要用这样的漂亮话当借口,明明应该有更正常的方法!”
“你太天真了!”Ohno忽然提高了声音。
在Sakurai的记忆中,他上贵族高等学校时和Ohno一间宿舍,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发火。而且他仿佛真的是对什么都不会生气,只是平静的解决一切事情,并且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解决的。

Ohno吼完一句后又迅速恢复了平淡的语气,甚至有点苦口婆心:“Sho,你总是装得好像很了解,都看透了,你努力想表现得圆滑完整,但其实在我看来,你永远是我第一次见你时那个样子,哭得一脸眼泪混着鼻涕往嘴里流,然后向着那些嘲笑你的孩子挥拳头。”

“你永远是个理想主义者。”
“但是最后你总得发现世界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光明温柔。”
“这样天真你会受到很多伤害。”

“这大概就是最严重的一次了。”Sakurai再次扭曲着嘴角的伤笑笑,颓然地松开了手,“不过不要妄想我答应你那些‘优惠条件’了。”
“我就猜到。”Ohon叹口气,“不要说多余的话,不要激怒地牢看守。”Ohon皱着眉打量着Sakurai的一身伤,“就算我想保你,斯尔珀缇殿下的势力也还没有完善到覆盖皇宫地下监牢这种支端。”
“我先走了。”
Ohno转过身,听到后面的人忽然开口叫他:“Ohno。”
他回头看他,Sakurai的眼神总是坚定而清?,所以他总是忍不住烦躁不安。

“你倒是把烧鹅给我留下啊。”



到了后半夜Matsumoto和Nino依旧坐在长条桌子的两端,各自盯着天花板出神。
Aiba已经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睡着了,只是不时哼哼唧唧说梦话,当他第四次挥胳膊蹬腿的大喊“sho酱快跑啊啊啊”时,Nino冲过去恨不得用沙发靠垫把他捂死。后来Nino拖着用毛毯裹成粽子的狼人去了客房,临走前叮嘱Matsumoto也早点休息。
然后他出了门又折返回来。
“你可千万别干蠢事。”Nino盯着他的眼神里几乎带着威胁,“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了解了解。你真当我那么笨啊。”Matsumoto挥挥手,打发掉Nino。

然而Matsumoto现在根本睡不着,他甚至都不敢闭上眼睛。只要眼前一变得一无所有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能看到Sakurai在牢房深处,四周全是肮脏冰冷的石块,他靠在墙上安安静静的,让人觉得他睡着了甚至已经没有呼吸了。但是就在这时,他又猛地睁开眼睛,在?暗中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然后他张着嘴像要对自己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Sho!”
Matsumoto大汗淋淋地从自己短暂的浅寐中惊醒,觉得扭曲过度的腰和太阳穴一起疼得要命。他伸手顺了顺被汗湿透的头发,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明白如果去救他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他明白如果救了他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皇宫地牢侧漆?的吊桥桥头,觉得另一侧的大门像是一个?洞,就要把他吸进去。
他把手放在剑柄上,用力握住。





就在Matsumoto刚抬脚往吊桥上迈了半步,本来和围墙合为一体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Matsumoto吓了一跳,然后迅速半拔出佩剑进入战斗模式。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那个人有条不紊的向这边走过来,等Matsumoto看清楚是谁时,他的手忍不住抖了两下,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Ohno。”
“还以为你会聪明一点,不过想来在Sho手下干久了自然会被那笨蛋传染。”
Matsumoto没有搭话,他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盯着对方,眼睛里几乎喷出小火苗来。
Ohno看着他摇头笑笑:“想救他?”
“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帮你啊。”Ohno的表情总能让他显得朴实无辜,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从对面那扇大门到关着Sho的地牢至少十四五扇铁门的一条龙服务。”
Matsumoto一下变得有点疑惑,然后下一刻一下愤怒起来:“你装什么好人?!别以为我真傻到不知道你的诡计,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唰地抽剑出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Ohno任凭Matsumoto用剑尖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真以为斯尔珀缇殿下是抓Sho进来开茶话会的?现在有四分之一的老臣支持大公大人,大公握有相当一大部分兵权,魔法议会军长又是Sakurai家的一条忠狗。”Ohno眯起眼睛,“他想要他死。”
Matsumoto举着剑的手一下就软了下去,他觉得自己能清晰地听到血脉击打在鼓膜上的声音,像一片杂乱的暴雨。
“而且是死得越快越好。”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去救他。”Matsumoto强装着样子,咬着后牙根说。
Ohno微微挑了一下嘴角,笑得很柔和:“你当然可以对我挥剑,但是我肯定不会就这样站着让你杀我,然后声音会引来巡逻的护卫军。或者,你可以拿着这些钥匙去救你的少主。”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反水,叫人来抓我。”Matsumoto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了底线,只是做无力的最后挣扎。
“那我何苦费这么一番心力,大可以一声不吭的看着你进去然后喊一嗓子不就行了?”Ohno拿着钥匙在Matsumoto眼前晃了晃,“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
Matsumoto依旧没有伸手,他死死盯着Ohno:“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他?”
“我效忠的是斯尔珀缇殿下,并不是Sakurai家。”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他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他说Jun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荣幸能遇到你们,你,Nino,Aiba,还有Ohno。
那个家伙虽然平时总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但其实意外的一直都在关心着身边的人。
他当时就回嘴说你这个笨蛋,在你眼里谁都是好人。
Sakurai冲他笑笑,眼睛都合成一条缝了,Jun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鬼!


Matsumoto错觉自己看到Ohno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伤感和痛苦,对面这个人总能保持完整的漠然。
Ohno把钥匙扔到Matsumoto手里:“果然是和那家伙一起呆久了,不但是笨蛋,连天真都被传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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